【正見網2005年10月31日】
八、滿招損 謙受益
接下來的幾天,阿慶每天捧著這些古書參讀,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剛開始,一下子接觸到這麼多艱深的漢文,對阿慶來說還真有些吃力,畢竟這些書和《魯班經》還是不同,阿慶對於《魯班經》能掌握個六、七成,這是因為裡頭有許多所談到的都是和作木相關的規制與說明,但這些古書就不同了,有許多人名、事物、掌故、地點等等,阿慶可說都是第一次接觸到的。
好在這是和老秀才借來的書,每個段落都已被老秀才標上了句讀,這讓阿慶省了不少猜測的工夫,只要耐著性子,重複多讀個幾遍,必要的時候再查查辭典,就逐漸能摸索出個大概;而且,這樣的文字讀慣了之後,阿慶越發感到,這些古文字、古語法才真正的是簡練優美,往往一個詞、或是一小段文字,就能精確的表達出非常深刻的內涵,而這些若要用白話來說,即使說破了嘴,也是無法表達其內涵之一二的。
原先,對於這些古書,阿慶著重在其中對魯班公的生平、事跡之記述,他發覺,這個魯班公果真是了不起的一個大人物,發明了那麼多東西,真和老秀才施老師所說的一般。阿慶想:「那這樣的話,魯班公的弟子不就是滿天下了,除了作木器的之外,現在蓋房子的、造船的、修理車的,不都是他的弟子了嗎?!」
對於有著一個這麼偉大的祖師爺,讓阿慶覺得作一個木匠還真是一件光榮的事呢!
但是,再繼續研讀下去,阿慶的注意力便開始逐漸的自魯班公的事跡轉移開來。他發現,這些書的重點並非是在於談論魯班公這樣一個人物,也不在於任何一個裡頭曾提及的人物,它們都是在講道理的,雖然每一本書所談論的道理似乎各有不同,但是都有它們各自深刻的內涵所在。尤其是那本字數最少的《道德經》,道理卻似乎最深,對阿慶來說,真可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了。
就這麼讀著,有一天,阿慶突然產生了個衝動,他覺得自己似乎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而且這讓他忽然想要做點木工活什麼的。於是,他在家門前將木馬架起,在屋外角落尋了根放置已久的角材,順手撈起把刨刀,就這麼的刨了起來。
此時,阿慶驚訝的發現,他的心神比起以前更能專注、安靜,整個身體的姿勢自然而協調,尤其是兩隻手腕,輕巧靈活的特別好使,刨下的木皮不僅完整、均勻,更象似棉紙般的輕薄而透光。更奇怪的是,這把他順手撈起的刨刀,因為有一段時日沒有用到,上頭都已經有點繡斑了,但其好使的程度幾乎就和剛磨過的刀片沒有兩樣。
阿慶意猶未盡,又隨便從盒中挑出支雕刻刀,打算在木頭上雕出個花鳥圖案來。此時,阿慶的感受更明確了,握著雕刻刀的手,幾乎就是意到手到,刻出來的線條特別的靈活俐落。沒幾下,一朵牡丹和一隻雀鳥,就這麼的鮮活靈動地躍然而現。
放下了雕刻刀和木頭,阿慶坐在板凳上陷入深思,他疑惑著、卻又隱隱約約的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似乎是過去這些日子所讀的這些古書,讓他的技藝產生了個很大的飛躍,但是為什麼會這樣?阿慶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吃過晚飯之後,阿慶又習慣性的拿起本書讀了起來,有了下午的那個經驗,阿慶知道讀這些書是很有幫助的。
「我一定要更努力的去讀,讀出更多的道理來,這樣,我的手藝不就可以長得更快了嗎?」阿慶這麼想著。
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那天晚上,阿慶無論如何讀,就是讀不出任何感受、任何心得來,甚至,連以前讀出點道理來的段落,這個時候也都不象是那麼回事兒了!阿慶有些急了,就更著意的想要專心的讀、讀出點什麼收穫來,但是,情況不但沒什麼改變,到了最後,阿慶的腦袋還隱隱作痛了起來。疼到後來,阿慶不得不放下手上的書,早早的就上床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阿慶的腦袋不那麼疼了,但他卻也沒太大的興趣想要繼續研讀那些書,他想著,趁技術大有長進的時候,多練習幾次,將那種感覺抓住,免得一耽誤就又消失無蹤了。
他又在門前架好木馬,又撿了塊木板,熟練的抄起刨刀,開始刨了起來。但是,和昨晚同樣奇怪的,阿慶越是想要抓住前一天的那種手路的感覺,整個身體就越不聽使喚;越不聽使喚,他也就越想去努力的喚起那種感覺。折騰到後來,那顆心就越發的彆扭、越發的著急。突然,刨刀卡住不動了,阿慶一看,原來是吃木深淺不一,刨刀就這樣被一片因為吃的較深而杈出的木片咬住動不了了,刨刀片上甚至還因此缺了個口子。
這種情況在阿慶出師後是從來未曾出現的,甚且,這是連一個熟練的學徒都不太可能犯的狀況,阿慶因此有點嚇呆了。他跌坐在板凳上,腦袋裡一片空白,只是環繞著從昨晚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的不順的狀況。
「到底是怎麼了?」阿慶的腦中不停的迴繞著這個問題。
慢慢的,一點記憶逐漸浮出,這個情況有點象是當年作學徒時,為了和另一個學徒比快,結果卻搞得一塌糊塗,還因此惹惱了一向器重他的頭家師傅,硬是氣狠狠的數落了他一頓。想到這裡,當天收工後阿成師在城隍廟前的小麵攤上對他講述了一段自己的過去,那個情景便也浮然而出。
「才吃三把蕹菜、就想要上西天」、「只要還活著的一天,就要不斷的督促自己、要不斷的提高自己,要將自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的生手一樣,這樣才能夠不自滿,才能夠裝進更多的東西」,阿成師的這幾段話,清清楚楚的又在阿慶的耳邊響起。
阿慶反覆地想著這兩段話,也想著從昨晚到今天所發生的一些事情,省視著他自己的一些心態。他這時明白了,昨天下午那一種提高的感覺,讓他不自覺的產生了些自滿的心態;而原先不帶任何目地的、對於那些古書的研讀,在他發覺似乎和自己手藝的提高有所關連之後,卻也使得他在看書時的心態就帶著目地了、不純了,而這樣的結果,就是讓他再也裝不進、看不到任何東西,甚至使得他心浮氣躁,連個學徒都不如了。
阿慶明白了,想起阿成師那天對他諄諄教誨時的面容與用心,阿慶深覺自己愧對了阿成師,兩行眼淚不知何時就這樣掛在了雙頰上。默默地收好了木馬和工具,回身入了家門。
倚著床頭,坐定在床上,阿慶靜下心來從新仔細的自省著這一段過程。他回想著自開始接觸這些古書後的一些過程與體驗。阿慶慢慢的體會到,他在技藝上不意的提升,是來自於閱讀這些古書過程中,讓他更能靜下這顆心,也因此,在手藝的施作時,心思能夠很快的做到純一與專注,這個效果自然就表現在講求心神合一的技藝上頭。
而且,進一步的,阿慶也認識到了,他先前之所以能夠在閱讀那些古書時,較能靜下心來、並進入到書本文字的義理理解之中,是因為他除了那一顆熱切的嚮往之心外,再也沒有其它的刻意追求。但是一旦他發現到這種方式看來有利於技藝的提升、進而產生刻意追求之心後,那顆心就再也安靜不下來了,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是追求,但,卻一丁點兒再也追求不到,最後,昨晚的心浮氣躁、頭痛欲裂,就這樣的反而被他「追求」出來了。
這時候,幼時在父親要求下所背誦的《大學》中的幾句話,逐漸的自腦際浮現出來:「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知止,就是不要貪求、不作非分之想」,父親訓誨的言聲響起,「如此,才能達到定、靜、安、慮、得。」
不貪求,不作非分之想……阿慶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道德經》,憑著一些讀過幾遍的印象,翻了幾下,找到了這段話:「企者不立,跨著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誇者不長。」
「這些應該都是在講述著越是追求,反而適得其反的道理吧!」阿慶忖度著。
先前在閱讀這些道理的時候,阿慶大多只停留於意會的層次上,似悟而又非悟,在經歷過自身的這樣一個經驗之後,他總算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也體悟到了。
「這些不只是在說道理而已啊,他真的是和我們的所作所為是有密切關連的,說的都是真的呀!」
先前還在為自己所犯的錯誤懊惱著,但是,當阿慶因此而更能更深入從這些道理上有所體會,從而也知道了自己究竟是錯在何處、誤在哪裡之後,阿慶反而產生了一股喜悅之情。
「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那真的才是真正的知呀!」阿慶心裡頭模仿著古聖賢一般的語氣,發出了這個感嘆。孔子的那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同時也隨著這句感嘆浮現在阿慶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