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揮之不去(十二)

章冬


【正見網2007年03月04日】

(十二)

腿綁是那個時代的產物,現代人根本不知道為何物。我小時候打過腿綁。就是象寬海帶一樣的黃色麻布條,三四尺長,一道一道的纏在小腿上,走路輕快,保暖,利索。早晨起來,爺爺教我打腿綁,坐在炕上反覆的纏。下地出屋走一圈,常常腿綁鬆了、掉了。稍微大一點的時候,這東西就慢慢的退出時代舞台了。

那時有忑礪鞋,忑礪草。忑礪鞋高腰,輕快一體,走路清爽,基本是偏白色,或者是微黃。忑礪草必須砸了之後才能墊鞋,草柔軟了,不紮腳。這些是有體面的大人們的東西,一般家境清貧的,穿一雙自製棉鞋就不錯了,還得過年時候才能穿上。平時,大人孩子都穿草鞋。用苞米葉編制,鞋底上塊皮子,抗磨。草鞋是很冷的,透風咯腳,出遠門可夠嗆。記得那時二姑家很窮,她領孩子來娘家,基本都是足蹬草鞋。她們草鞋的幫,也用布條包好縫住,這樣更抗穿一些。

冬天的鞋子,最怕的是腳出汗。這樣,每天最好能炕一下,第二天穿著干松暖和。一般的是把炕頭的炕席邊抬起,把鞋子靠牆放在土炕上,炕席邊自然的搭在鞋子上。掏出的鞋墊放在褥子下的炕席上,第二天也幹了。那樣的生活水平,就是那樣的衛生標準,什麼臭味啊等等,都是次要問題,以至於可以忽略不計。

因為那時還買不起煤燒,爐子是燒苞米穰的,點火後火苗很旺,停止添加,很快就落架了,漸漸冷卻了。所以,用來炕鞋不是很理想,放在爐筒子上的鞋,熱的時候容易燒壞,涼的時候根本不起烘乾作用。況且苞米穰數量不多,必須節省使用。如果專門的看住爐子燒,使其火候總是保持在一定水平,這樣放在爐子旁邊的鞋,基本可以烘乾。奶奶為了叔叔們,經常這樣耐心的烤鞋子。

那時的特點,就是窮。

雖然豬圈的牆上,廁所的牆上,和生產隊的牆上,馬廄的牆上,以至於一些顯眼處的個人家的牆上,都寫著這樣的標語。

「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戰備」。

「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

「大幹快上,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

……

這些東西把革命群眾的幹勁鼓動的很高漲,人們也每天的乾乾干,忙忙忙。但是,還是窮。窮來窮去的,人們的革命熱情也就慢慢的低落了。對這些東西也麻木了,視而不見了。雖然,上邊來了一股風,口號標語刷出一批,翻新一批,大家也沒人搭理這些。凍得噝噝呵呵的抄手抱膀的,誰有心思掃一眼這些沒味的廢話。受窮依舊受窮,標語口號頂飯吃?

那時的窮,是普遍現象。

衣服沒有補丁的,很少;鞋子不穿露就扔的,沒有;菜裡頓頓帶肉的,妄想;大米白面可勁吃的,神仙;不缺吃不少燒的,高手。

窮啊,常常暮春時節斷糧的人家,端著盆東借西借。等秋季時候,再還。借的時候是崗尖的,還的時候,也得崗尖崗尖的,而且,必須使用同一器皿,是不言而喻的。否則,人家背後就說你小摳。雖然如此,下次再來借糧,依舊照借不誤。讓人下不來台,卷面子的事,儘量不干。寧可自己吃點虧,也不把事情做絕,不止是讓人抹不開的問題,往後還咋犯串活,如果因為這針尖大的小事,把關係搞僵,以至於到了不犯話的地步,見面臉都木咯脹的,不是正經過日子人家的做法。

貧窮是全社會的現象。

往往秋季交公糧,春季吃返銷糧。交公糧的,都是黃燦燦沉甸甸的穀物;返銷糧的,都是癟癟瞎瞎白疵拉呱的,不壓稱的東西,而且多半是陳糧。磨米的時候,徹底露餡,如果說自產糧食能出七個半米,返銷糧最多能出五個米,全是糠。而且,做出來的飯還不是味,捂巴拉嘰的。那時,假大空的口號漫天飛,所以,老百姓對政府這種脫褲子放屁的做法,也不以為然了。不然仔細想想,秋天把糧食送去,春天還得去拉回,折騰啥呀?其實,是逼老百姓吃陳糧,當時人們都抹不過這個彎兒來。

那時,屯裡有幾戶常常春天斷糧的。有的是家裡小伙子多,能吃。還有的就是不會過日子。

有一戶老劉太太,是個寡婦。領著兩個兒子,都二十好幾的大小伙子。不止是能吃的問題,她們也不會過日子。秋天生產隊分糧,她們背著小面袋子,裝上幾十斤苞米,到縣裡去換麻花吃。苞米癆子啥味道,麻花啥味道,能比嗎?但是,很快就沒糧了,於是挨家借。實在借不來了,她們就到外地要飯。因為她們這樣的不會過,慢慢的大家不愛借她們了。在本地大家認識她們,感到太丟人,所以不在本地要飯。

她們的自留地也不好好伺候,不上糞,鏟耥不及時也不夠遍數。而且,自留地頭的很長一段,從幾乎沒有苗,到苗禾漸漸的高些高些,再高些的坡形過渡階段。因為她們不精心,地頭的莊稼從小就被鄰居們的大鵝、鴨子之類的給吃了。那是它們禍害後的狀態。從春到秋,她們的莊稼長的都火燒火燎的樣,秋天的苞米棒癟癟瞎瞎,兩穗不敵人家的一穗大。

老劉太太有堂子神兒,是黃皮子的人馬。好像本領不大,有些略微棘手的問題,它們常常處理不了,這樣就坐蠟了也不覺得抹不開面子。還經常偷吃鄰居們的雞。因為她們鄰居的雞,常常發現被黃皮子偷吃。她下來神兒時,渾身非常自然而均勻的顫抖,閉著眼睛,左右搖頭...... 旁邊的一位或兩位的男子,是扳杆子的,號稱二神。也合轍壓韻的唱,一來是請大神,抬舉大神兒,二來是做些解釋,順便烘托場面氣氛,以至於順便向客戶要條件。雞呀、鴨的,錢啊,酒的。還有什麼燒多少黃錢紙,到那個墳地謝罪,供奉哪路神靈等等,這些往往是經過二神嘴說出。不止是氛圍熱鬧,不然,也有損大神兒形像,畢竟直接提條件,要報酬不是很體面的事情。

就連那時的黃皮子,也沒現在的黨國官員臉皮厚。

對於別人的祖孫三代,往往也能說的很詳細。或者是,哪些冤鬼來向客戶討債,一般也能摸出個大概路子。從而提種種條件,使用陰陽招法擺平。我雖然沒親眼近處所見她施展法術,但是上學的路上,經常看到夥伴們學她的模樣,學大神和二神的唱腔。很恐怖的。

好像我不大的時候,正趕上她在一家下來神兒了,窗戶和門口都擠滿了人,我沒能鑽進去看,在外面鷂晃著了。

老劉太太還一個嗜好,就是半公開的賣……,賣點東西給男人。

那時,這樣的現象很少,和現在的與時俱進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那時的人真傻,都窮的叮噹響了,還都樂巔巔的唱社會主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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