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魂兮:黃河三門峽水庫大移民(一)

原著 鄭義


【正見網2005年09月09日】

編者按:黃河九九八十一道彎從天上流向了大地,滋潤著中華大地,伊始了中華民族的文化。中國五千年最燦爛的文化就在黃河流域中延綿、形成。從上古伏羲時代黃河中躍出龍馬,背負「河圖」,伏羲受之而作八卦,到炎黃二帝,華夏之宗,還有大禹時洛水中浮出神龜,背負「洛書」,大禹受之而創立包含「五行」思想的 「洪範九疇」,神傳文化在黃河流域中演繹著。中華民族稱黃河為「母親河」,為「四瀆之宗」。隨著自然規律,歷史的新陳代謝,洪、旱災難隨著人們道德的下滑在增加。然而,黃河仍以它的活力塑造著中華民族的遵天循地,堅忍寬容的性格。但是,當共產邪靈統治了中國大地,黃河的厄運開始了。黃河在「人定勝天」的思想下,被一座座大壩攔腰斬斷,被一座座灌溉樞紐工程抽干。黃河在枯竭、斷流、死亡。中華民族賴以生存的血脈被切斷。中國文化已走向盡頭。

我們試圖從黃河的歷史與現狀來探討和闡述黃河興衰對我們中華民族的意義。

這是選自鄭義著的《中國生態崩潰緊急報告》中有關三門峽水庫大移民的描寫。

◇◇◇ ◇◇◇ ◇◇◇

這是又一個大規模移民的悲劇故事。

五十年代初,全國人大通過決議,建造三門峽水庫。

【政府巨大的宣傳工程輕而易舉地製造出一種無尚的榮譽感。】

人們被告知:他們為黃河下游數以千萬人的生命財產安全而作出犧牲,他們是國家的功臣。政府並信誓旦旦地向移民們作出保證:安置地的生活絕對不會低於原有水準。1956年秋,節日般的大遷徙開始了。很快,政府的謊言被大漠風沙所撕破。寧夏賀蘭縣和陶樂縣的移民安置區地處黃土高原的沙漠邊緣,自然環境極端惡劣,一年到頭狂風漫捲,黃沙蔽日。晚上閉門睡覺,第二天早上房門就會被流沙封住。當時,一位負責移民事務的幹部不小心掉進一個沙坑,沒有掙扎出來,頃刻之間便被流沙掩埋,全村人出動也未能找到他的遺體。

黃河移民慘烈逃亡回故鄉

【謊言破滅了,大逃亡開始。】

南路逃亡隊伍在寧夏首府銀川附近被當局攔截,絕大部分被遣返安置區。北路的逃亡者穿越險惡的內蒙古沙漠,輾轉於秦晉高原,終於成功地返回黃河岸邊的家鄉。當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逃亡者們走進自己祖居的村落時,已經泣不成聲。他們敘述了安置區的惡劣環境和逃亡途中斷水喝尿、沿途乞討的悲慘情景。鄉親們把他們團團圍住,如同召開全村大會。聽的人和講的人哭成一片,淚水淹沒了村莊。第二天黎明,村裡的馬車隊出發了,去迎接那些還掙扎在逃亡途中的親人。恐怖與悲傷迅速席捲了庫區,各村派出的馬車隊匯成一股洪流,浩浩蕩蕩向北進發……

次年秋天的移民,再無歡聲笑語。政府派出的大批移民幹部如圍獵一般驅趕著村民,民兵挨家挨戶地搜查藏匿不走者,並隨即推倒房屋……原住民早已占據了好地,移民們只好被安置在沙漠邊沿。惡劣的氣候使移民大批患上水土不服,病倒了一半,帶來的耕牛也死得所剩無幾。大遷徙後的第二年,又遇上了那場人造的「三年大饑荒」,每月人均口糧僅有7市斤。大批大批的人餓死了,倖存者們一貧如洗。安置地人口劇增,移民數量甚至超過原住民一倍以上,生存空間的爭奪與環境的惡化激化了移民與原住民的矛盾。原住民占據了河流的上游,每當灌溉季節,便截斷下游的水源。搶水發展為大規模械鬥,移民與原住民成為誓不兩立的冤家對頭……在沙漠與饑荒夾擊之下,思鄉之情終於引發了一場人類歷史上極為罕見的慘烈悲壯的大逃亡。

1960年,是那場大饑荒最可怕的一年。當初冬來臨之際,樹皮、草根、谷糠、老鼠……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吃光了,留在安置地只能是死路一條。逃亡很快由分散行動匯集為洪流,寧夏首府銀川周圍的交通線被擠得水泄不通。

政府當局緊急封鎖了所有的車站渡口。只要是陝西口音,沒有「移民通行證」不准乘車渡河。在黃河封凍之後,大批移民偷越冰河。賀蘭縣某移民村40餘人踩塌了冰層,當場13人葬身黃河,剩下的人仍然義無反顧地躍過浮冰,繼續回歸之途。

1961年6月,在寧夏仁群黃河渡口,上萬名被堵截的移民與封鎖渡口的官員僵持了三天三夜。……

但返回家園的決心是暴力所無法阻擋的。不久之後,1961年7月的一天清晨,當各村留守監視的移民幹部們醒來時,發現所有土屋都空無一人。一夜之間,成千上萬的人從高原上神秘地消失了。這一次,他們繞過嚴密把守的黃河,向北迂迴,橫穿內蒙古沙漠,再折向南方,越過晉北高原,順汾河河谷一直走到山西省最南端, 最後渡過黃河進入陝西,回到日思夜想的故鄉。這條跨越三省,順著河套外沿繞行數千裡的路線,就是首批逃亡移民九死一生的「北路」。除了餐風宿露,忍飢受渴,還要對付官方的圍追堵截。沿途各級政府奉命追捕,被抓住的馬上強行押解回安置區。漫長的路途中,有些人失蹤了,有些人被遣返了,有些人半途留下了,回到家鄉的逃亡者不及出發時的一半。

這是自兩千年前猶太人出埃及以來最為悲壯的一次遠征。

前赴後繼持續七年的返庫大起義

在政府當局嚴密的封鎖下,大部分移民仍然難圓返鄉之夢。

三位共產黨的鄉村支部書記背上乾糧,代表著一千多個移民村莊在北京和西安進行了艱苦的告狀請願。在30萬移民的強大壓力下,陝西、寧夏兩省政府終於同意移民全部返回陝西。

返陝的那些日子,一支衣衫襤褸的灰色人流綿延數十裡,在黃河的兩岸緩緩地蠕動著,寧夏到陝西沿途所有火車、汽車擠滿了回歸的移民,這是一支敗潰的大軍,規模巨大的黃河移民至此徹底地失敗了。

1960年9月14日,三門峽水庫建成蓄水。

當一個綠色的人工湖出現在人們眼前時,在場的上萬名觀眾無不熱淚盈眶。聖人出、黃河清,中國人懷抱千年的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但人們高興得太早了――就在把三門峽水庫作為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成就高調宣揚的同時,黃河進行了毫不容情的報復:

90%以上的泥沙進入水庫後無法排泄,形成淤積。蓄水僅一年半,三門峽水庫就淤積了15億噸泥沙。原設計水庫水位在330米時的庫容為60億立方米,可是到62年就只剩下43億立方米了,不到兩年時間庫容就減少了近三分之一,到了1964年,庫容量僅剩下22億立方米了,四年時間減少了三分之二。照此速度,整個水庫只需七年就將被夷為平地,那時黃河第一壩將成為亞洲最大的瀑布。

災難並不止於此。嚴重的淤積引起河水倒流,回水在黃河重要支流渭河河口形成攔門沙壩。在短短三年之內,渭河河床抬高半米,西安受到洪水威脅。在壩體做了重大改建和運行方式做了大幅調整之後,水庫雖然免於淤廢,但蓄水被限制在300米上下。按原計劃蓄水360米而強行搬遷騰空的上百萬畝土地並沒被淹沒,而成為閒置無用的荒原。很快,各種機關、廠礦、學校、軍隊瓜分了這片沃土。

當數十萬移民終於回到自己祖居的故土時,不禁悲喜交加。喜出望外的是,家園並沒有被水淹沒;悲憤難平的是,故土已被侵占,自己竟成了身無立錐之地的外人。一場奪回土地的聖戰就此展開。政府當局別無良策,只好習慣性地實行鎮壓。1964年,奪地運動的首領王志義等4人被警方以「現行反革命罪」逮捕入獄。

在鎮壓的同時,陝西省政府對移民採取了分散安置,甚至極端到一村僅安置一戶移民。原來的一個移民村有時被分散安插於數十裡長的廣闊地域,「聚眾鬧事」的可能被消解。暴力震懾和分散安置的政治謀略,確實維持了十五年安定。雖然在新的安置地裡移民們仍然是最貧苦無助者,但返鄉之夢似乎已然破碎。

【1979年,黃河大移民二十三年之後,土地承包制開始試行。土地使用權的鬆動喚醒了移民對故土的渴望,前赴後繼持續七年的返庫大起義終於爆發。】

1979年秋,後來被稱作「返庫司令」的移民領袖王福義在自己家中召開了蒲城縣移民代表會議。王福義首先講明與當局對抗必將承擔的風險,請不願鬧事者退出。

會場靜悄悄的,只見得到一閃一閃的菸袋火光,只聽得到抽菸的滋滋聲和鼻息。60多個移民代表,沒有一個退出的。二十多年來,命運已經把他們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們面臨的是魚死網破的選擇:蒲城縣的移民全被安置在三個最窮的絕地――北部山邊的溝壑區、南部鹵泊灘區、中部旱原氟水區。直到七十年代末,這裡的日工分值還不到1毛錢,人均口糧不足百斤。承包制推行以來,當地居民首先分得較好的土地,而分給他們這些外來人的又都是最貧瘠的土地。鬧返庫雖然兇險難測,但留在當地他們只能世代貧困。他們早已置於死地而後生了,選擇風險總比坐以待斃強。

添加新評論

今日頭版

人與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