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08年12月07日】
【原文】
居喪才逾年，輒恣聲樂（1），魚龍百戲，常陳殿前，累日繼夜，不知休息；多聚美女以實後宮，增置位號（2），不可詳錄；游宴沉湎（3），或旬日不出，群臣請事者，皆因宦者奏之。於是樂運（4）輿櫬（5）詣朝堂，陳帝八失：其一，以為“大尊比來事多獨斷，不參諸宰輔（6），與眾共之（7）。”其二，“搜美女以實後宮，儀同以上女不許輒嫁，貴賤同怨。”其三，“大尊一入後宮，數日不出，所須聞奏，多附宦官。”其四，“下詔寬刑，未及半年，更嚴前制（8）。”其五，“高祖斫雕為樸，崩未逾年，而遽窮奢麗（9）。”其六，“傜賦下民（10），以奉俳優角牴。”其七，“上書字誤者，即治其罪，杜獻書（11）之路。”其八，“玄象（12）垂誡，不能諮諏（13）善道，脩布（14）德政。”“若不革茲（15）八事，臣見周廟不血食（16）矣。”帝大怒，將殺之。朝臣恐懼，莫有救者。內史中大夫洛陽元岩（17）嘆曰：“臧洪同死，人猶願之，況比干乎！若樂運不免，吾將與之俱斃。”乃詣合請見，曰：“樂運不顧其死，欲以求名。陛下不如勞而遣之（18），以廣聖度（19）。”帝頗感悟（20）。明日，召運，謂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實為忠臣。”賜御食而罷之。
（出自《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七十三.陳紀七》）
【注釋】
（1）輒恣聲樂：便縱恣於聲色音樂。
（2）位號：爵位名號。
（3）湎：沉於酒精。
（4）樂運：字承業，南陽淯陽人，晉尚書令廣之八世孫。一生最大的理想，是當一名“諫官”，對母親和寡嫂十分恭謹，因此得了“孝悌仁義”的讚譽。
（5）輿櫬（音趁）：用車拉了棺木。櫬，棺木。
（6）不參諸宰輔：不與諸宰輔參議。
（7）與眾共之：和大家共同決定。
（8）更嚴前制：比前制更嚴格。
（9）遽窮奢麗：竭力追求奢侈壯麗。
（10）傜賦下民：賦斂小民。
（11）獻書：上奏疏言。
（12）玄象：天象，日月星辰，在天成象。
（13）諮諏（音鄒）：諮詢諏謀。
（14）脩布：脩治頒布。
（15）革茲：革去。
（16）周廟不血食：周之宗廟無子孫祭祀，亦即國家滅亡。犧牲之薦為血食。
（17）元岩：字君山，河南洛陽人也。父禎，魏敷州刺史。岩好讀書，不治章句，剛鯁有器局，以名節自許。
（18）勞而遣之：慰勞而遣歸之。
（19）以廣聖度：以示天子器度之廣闊。
（20）感悟：感動醒悟。
【語譯參考】
北周宣帝居喪剛過一年，就恣意於聲色歌舞，常常在殿前欣賞魚龍變化等魔術雜技，日以繼夜，不知道休息；又選了許多美女充實後宮，增添了不少爵位名號，這些都無法詳細記錄；遊玩宴飲沉迷於酒色，有時一連十天都不上朝，群臣向他啟奏請事，都由太監轉奏。於是樂運用車拉了棺木到百官議事的朝堂，面陳宣帝的八項過失：其一，認為“天子近來對大事多獨斷專行，不和宰相輔臣一同商議。”其二，“搜羅美女充實後宮，儀同以上官員的女兒不許擅自婚嫁，因此無論貴賤都對此怨恨。”其三，“天子一進後宮，幾天都不出來，官員們要奏事，必須通過太監。”其四，“下詔寬減刑罰，不到半年，反而比以前的制度更嚴厲。”其五，“高祖革除雕鏤華靡，使之歸於簡樸，他駕崩還不到一年，而陛下就竭力追求奢侈壯麗。”其六，“讓百姓服勞役納賦稅，用來供養耍雜技演滑稽角力摔跤的人。”其七，“上奏書寫錯字的，就被治罪，杜絕了獻書進諫之路。”其八，“天空的星象出現了告誡，卻還不能徵詢為善之道，修整實行德政。”“如果不革除這八件事，臣將見到周朝宗廟不會有殺牲取血的祭祀了。”北周宣帝勃然大怒，要殺死他。朝廷大臣都非常恐懼，沒有人敢救他。內史中大夫洛陽元岩嘆息說：“漢獻帝時的陳容願意和臧洪一起死，使人仰慕，更何況遇著這樣一個像比乾的人呢！如果樂運不免一死，我將和他一起死。”於是到合中求見北周宣帝，說：“樂運不惜一死，是想求名。陛下不如加以慰勞而後放他走，以此顯示出陛下器度寬宏。”宣帝稍有點感動省悟。第二天，召見樂運，對他說：“朕昨天晚上考慮你的奏言，你實在是個忠臣。”便賜他在宮內進餐，然後放他回去。
【研析】
樂運是一個剛直而具有大無畏精神的人，他抱著明知不可而為之的心態，欲向北周宣帝提諫言，為了表示他堅定的決心，拉著棺木到百官議事的朝堂，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如果諫言能被接納，當然是蒼生之福，如果沒被採納，犧牲了也在所不惜。如此一個忠於職守的官吏，遇上昏庸的皇帝，也只能徒嘆莫可奈何，畢竟人都喜歡聽好聽的話，忠言逆耳，宣帝聽了當然不舒服。尤其樂運諫言條條直指宣帝的缺失，最後還告知有可能導致國家滅亡，宣帝當然氣憤得不得了。此時，朝廷大臣都只想明哲保身，沒有人敢挺身相救。唯有元岩想起前人的志節，願意陪樂運一起死，所以去求見北周宣帝。而要把話說得讓別人聽之入耳，實在是一門學問，唯有智慧者方能為之。我們從他與宣帝的對話，發現他故意轉移焦點，說樂運是為了求名，如果慰勞他之後，再放他走，就可顯示陛下的器度寬宏，贏得美名，宣帝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於是就放了樂運，終於化危機為轉機。
元岩展現的是他的溝通技巧及重節義的的美德；而樂運死諫的精神則深為後人景仰，兩者同時傳為美談。
【延伸思考】
1.樂運在如此昏君面前，仍勇於提諫言，如果是你，會如何做？
2.要說服別人接納你的意見，該怎麼說才能讓別人聽得進去？
3.如果你是元岩，在救人之前，會如何沙盤推演呢？
【參考資料】
1.《資治通鑑》（41） 李國祥 顧志華 陳蔚松主編 台灣古籍 2001年二月出版
2.《資治通鑑今注》（九） 李宗侗 夏德儀校注 台灣商務印書館
3.《白話資治通鑑》（第十二冊）沈志華 張宏儒 主編 建宏出版社
4.http://tw.myblog.yahoo.com/jw!3g.r4TGCAh7kBDpqFEt4VtfC_yc-/article?mid=33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