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25年12月24日】
《史記·管晏列傳》載述:「晏平仲嬰者,萊之夷維人也。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以節儉力行,重於齊。既相齊,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其在朝,君語及之,即危言;語不及之,即危行。國有道,即順命;無道,即衡命。以此三世,顯名於諸侯。」 晏嬰的父親晏弱為宋穆公的曾孫,因宋國內亂而到齊國擔任上大夫,被齊國賞賜以萊地作為封地。據說晏嬰身材短小,其貌不揚,但機敏善辯。
靈公二十六年(前556年),晏弱病故後,晏嬰繼任為上大夫。歷任靈公、莊公、景公三朝,輔政長達五十餘年。 「崔慶之亂」 後,晏子才獲重用,擔任相國,輔佐齊景公,使齊國進入一段較長時間的穩定發展時期。
晏嬰平時生活節儉,謙恭下士。內輔國政,屢諫齊侯。晏子被認為是齊國繼管仲之後的又一位賢相,其事跡和思想較為集中地保存在《晏子春秋》一書中。《晏子春秋》舊題「春秋晏嬰撰」,後人普遍認為是齊國稷下學派或其他後學所撰,成書年代大約在戰國時期。柳宗元在《辯晏子春秋》一文中懷疑是墨子的門徒中某個齊國人寫的:「吾疑其墨子之徒有齊人者為之。墨好儉,晏子以儉名於世,故墨子之徒尊著其事,以增高為己術者。」 墨家崇尚節儉,晏子以節儉聞名於世,所以墨子的門徒尊崇並記載晏子的事跡以此抬高墨家學說,而且 「又非孔子」 。
晏子生活的春秋末期,正處在孔子所說的「禮崩樂壞」的動盪歷史時期。一方面,周道衰微,諸侯紛爭不斷,兵戈四起;另一方面,諸侯國內的大夫專權僭越,爭鬥亂政。齊國自從管仲死後,齊桓公晚年昏庸,他的五個兒子為爭奪王位而自相殘殺,導致齊國內亂和此後長期不穩定的政局。晏子先後輔佐的齊靈公、齊莊公、齊景公,也基本上都是暗弱之君。
晏子的民本思想集中體現在他與晉國上大夫叔向的問答中,叔向問,世道混亂就不遵循正道,那麼是正確的行道而拋棄百姓呢,還是維護百姓而拋棄道呢,這兩種做法對於行道來說怎麼樣呢?晏子對曰:「嬰聞之,卑而不失尊,曲而不失正者,以民為本也。苟持民矣,安有遺道?苟遺民矣,安有正行焉?」晏子的意思是說:「我聽說,地位卑微而不失尊嚴,自身委屈而不失正直的人,是因為把人民當作根本。如果能使百姓安居樂業,哪裡會有遺漏的大道呢?如果百姓都不在了,那君主的正道又在哪裡呢?」
此外,《晏子春秋·內篇問下》還載述:叔向問晏子曰:「意孰為高?行孰為厚?」對曰:「意莫高於愛民,行莫厚於樂民。」又問曰:「意孰為下,行孰為賤?」對曰:「意莫下於刻民,行莫賤於害身也。」 這段話的意思就是,叔向向晏子請教:「什麼樣的品德才是高尚的?什麼樣的行為才是寬厚的?」晏子回答:「沒有比愛護百姓更高尚的品德,沒有比讓百姓快樂更寬厚的行為。」又問:「什麼樣的品德是低劣的?什麼樣的行為是卑賤的?」晏子答:「沒有比苛待百姓更低劣的品德,沒有比禍害百姓更卑賤的行為。[1]」
劉向《晏子敘錄》文中說:「晏子博聞強記,通於古今,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以節儉力行,盡忠極諫道齊,國君得以正行,百姓得以親附。……其書六篇,皆忠諫其君。文章可觀,義理可法,皆合六經之義。」 晏嬰的善諫為人稱道,與其他諫臣的不同之處是,晏嬰在勸諫君王時往往不是直接的強諫而是委婉的曲諫和循循善誘,從中顯示出了他的機智。
《左傳·昭公三年》記述了晉國大夫叔向對晏子說的話:「即使是我們公室,現在也是末世了。戰馬不駕兵車,卿不率領軍隊。公室的戰車沒有將士,軍隊中缺乏官長。百姓們窮困疲憊,而宮室更加奢侈。道路上餓死的人接連不斷,而君王的寵臣家中財富多得放不下。人民聽見國君的命令,如同逃避仇敵一樣。欒、郤、胥、原、狐、續、慶、伯八家,地位下降為賤役。政事出於私門,人民無所歸依。國君沒有一天想到悔改,用過度的取樂來代替憂愁。公室的衰落,還能等多久?……何況他從不思悔改,能維持長久嗎?」這就是春秋末期亂世的狀態,晏子所處的齊國也處於同樣的狀態。
據《左傳·昭公三年》記述:景公想為晏子重新建造住宅,說:「你的住宅靠近市場,潮濕狹小,喧鬧多塵,不能夠居住,請讓我為你造所高敞明亮的。」晏子辭謝說:「君王的先臣就住在這裡,下臣不能繼承先人的德行,住在這裡,對下臣來說已經是過分了。再說小人住得靠近市場,早晚可以隨時得到所需要的東西,這是小人得到的好處。怎麼敢煩擾鄉鄰?」景公笑著說:「你住得靠近市場,知道物品的貴賤嗎?」晏子回答說:「既然感到便利,怎會不知道呢?」景公說:「什麼東西貴什麼東西賤?」這時候景公濫用刑罰,街市上有賣假肢的,晏子因此回答說:「假肢昂貴,鞋子便宜。」景公因此而減少了刑罰。晏子一句話而使齊侯減少了刑罰。正如《詩》曰: 「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君子如能任賢明,禍亂難成早已終。)」
待到晏子去了晉國,齊景公為他造了新住宅,等他回國,房子已經完工了。晏子拜謝了景公後,把新居拆毀了,建好鄰居的房屋,一一都同原先一樣,讓原來的鄰居搬回來,說:「諺語說:『不是建住宅要占卜,要占卜決定的是鄰居。』各位原先都為選擇鄰居占過卜了,違反占卜的結果是不吉利的。君子不違犯不合乎禮的事,小人不違犯不吉利的事,這是自古以來的制度。我怎麼敢違反它呢!」最後又恢復了自己舊宅的規模,齊景公不允許,晏子通過陳桓子請求,才被准許。蘇軾有詩讚曰:「賢哉晏平仲,事君不以私。(《和陶詠三良》)」
孔子與晏子應該說是同時代人,只是晏子略早些。孔子生於公元前551年,卒於公元前479年,但晏子之生卒年卻有不同說法。依據《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年三十五,因季平子之亂適齊,有考證認為,此時晏子已年逾七十矣。
《韓非子·內儲說下》記述:「仲尼為政於魯,道不拾遺,齊景公患之。」 《晏子春秋·外篇下》也載述:孔子在魯國擔任宰相,齊景公對此很擔憂,對晏子說:「鄰國有聖人,是敵對國家的憂患啊。現在孔子在魯國擔任宰相,這該怎麼辦?」 晏子回答說:「您不要擔心。那個魯國國君,是個懦弱的君主;孔子,是聖明的國相。您不如暗中尊重孔子,假意任命他為齊國的相國。孔子極力勸諫,而魯君不聽從,這必定會使魯國驕傲而與齊國產生隔閡,您不要接納他。 過了一年,孔子離開魯國前往齊國,齊景公不接納他,所以(孔子)被困在陳國和蔡國之間。後來子貢前往楚國,楚昭王出兵來接孔子才解了圍。
《孔子家語·政論解》中記載了孔子對鄭國執政者子產之「愛民」的評價,反映出孔子仁者之愛人的核心思想蘊涵:【子游問於孔子曰: 「夫子之極言子產之惠,也可得聞乎?」孔子曰:「惠在愛民而已矣。」子游曰: 「愛民謂之德教,何翅施惠哉?」孔子曰: 「夫子產者,猶眾人之母也,能食之,弗能教也。」子游曰: 「其事可言乎?」孔子曰: 「子產以所乘之輿濟冬涉者,是愛無教也。」 】 意思是說,子產用他所乘的車子幫助冬天過河的人,那只是施惠於民而沒有以德教化。由此可見,真正的「愛人」,是提升人的道德,教人積善行德,從而積累福德。人的福份大了,相應的就會減輕或脫離在世間的苦難。
子曰:「君之所司,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孔子家語·政論解》)」因為孔子在魯國施政過程中推行德教,所以引發了齊國的擔憂,怕魯國強盛了對自己不利,想方設法要使魯國不用孔子,說明見到了道德教化的作用,可以改變黎民百姓的精神風貌,同時提升國力,為甚麼不照著做,反而想辦法要阻止他國發展呢?由此可以看出,晏子的「愛民、樂民」只是施惠於民,僅限於維護齊國及其百姓利益,不是出於仁善之心而「泛愛眾」,而是建立在愛國基點上的惠民和利益權衡。
《晏子春秋·內篇諫下第二十四》中載述的晏子「二桃殺三士」之權謀 [2] ,就是利用勇士內心的良知和羞恥心而使其自盡。這個故事在秦漢時期就已廣為流傳,漢代的畫像材料中常能看到此故事場景。諸葛亮的《梁甫吟》抒發了對三位勇士的悼念:「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謀,國相齊晏子。」唐代李白的《懼讒》詩云:「二桃殺三士,詎假劍如霜。」 在馮夢龍所撰的《喻世明言》中亦有一章講述此故事。
「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朱子語類卷九十三》)」 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中寫下了對孔子的景仰:【太史公曰:《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鄉往之。】孔子游列國,說諸侯,講道德,授門徒,「志於道,據於德(《論語·述而》)」,播撒仁善和中庸等傳統價值文化。韓愈曾言道:「如古之無聖人,人之類滅久矣。(《原道》)」朱子說:「自堯舜以下,若不生個孔子,後人去何處討分曉?」《朱子語類卷九十三》)
故簡而言之,晏子雖是春秋末期齊國的治國理政賢相,但也難免在人類道德下滑的亂世中隨波逐流或推波助流,而在那樣一個歷史時期,不僅有孔子鋪墊的道德教化,同時還有老子留下的人類返本歸真的文化取向。畢竟在人類的歷史長河中,只有守住善道、提升道德,那才是人類的福祉和走向未來的必由之路。
註解:
[1] 國學大師劉師培補釋云:「此節四『意』字,均『德』字之訛也。『德』正字作『悳』,與『意』形近,故訛為『意』。關於「行莫賤於害身」,吳則虞《晏子春秋集釋》按:「身」為「民」字之誤。
[2] 春秋時齊相晏嬰向景公獻計以二桃賜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三勇士,令其論功領賞,欲其自相殘殺以除後患。後三人因此而自殺。 「二桃殺三士」 ,典出《晏子春秋.內篇.諫下》,後比喻運用計謀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