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15年04月26日】
六、“你不能打我!”
1
田貴德又挨踹了。
上次是因為他在筒道中間走,挨了幾腳踹,按照規定,勞教人員只能貼牆走兩邊,這次挨踹是因為田貴德沒有在規定時間上完廁所。
“快!快點兒!趕快!”“四防”的催促叫人心慌,上沒上完廁所都必須提著褲子趕緊出來。
不管怎麼催,田貴德都一點不慌,慢慢吞吞最後一個走出廁所,自然又挨了踹,“不懂規矩呀!”
田貴德的動作比別人慢一拍,他嘴也慢,言語遲緩,不愛說話。
但有一天早上,正在食堂吃飯,一聲“法輪大法好,信仰無罪!”響起來,大家一看,喊的人竟是田貴德。
幾個“四防”上去把他打翻,然後拖上樓。
接著,黃永浩也被拖到了警察面前。
“他怎麼啦?”警察問。
他剛才喊“不許打人”,“四防”回答說。
於是黃永浩也被電擊了一頓。他是在人民幣上寫“法輪大法好”被勞教兩年的。
張良再次看到田貴德時,他已經給掛起來了,雙手戴一副手銬,再用另一副手銬懸吊在廁所窗戶上。
第二天,警察抱著一堆電棍進了廁所。
咣咣噹噹,把五六根電棍擱在大便池和小便池之間的垛子上,二話不說,警察就一根接一根開始電他。
“咣”一下,電擊使他身體打直,下墜,高掛的手竟從銬子裡脫出來。
“咣”又一下。
這個1999年曾在天安門廣場打坐的河北農民一聲不吭,他直愣愣看著警察。
電了一會兒,警察攏起那堆電棍走了。
“不起作用。”
電棍對田貴德不起作用,這並不讓“黑臉兒”驚異,“法輪功學員有超常的意志力”,以前他見識過。過去六大隊有個“法輪兒”,不怕電棍,高壓電棍都沒感覺,從不告饒。後來這“法輪兒”絕食了好幾個月,出現了生命危險,勞教所悄悄把他放了,因為為了維持他的生命,大隊一天就要花好幾百塊錢。
晚上,“黑臉兒”把一條棉褲甩給田貴德,“穿上!”
雖然是四月,夜裡還是非常冷,廁所地面的積水上,早晨就有一層薄薄的冰渣兒。
“大發”被送到廁所給田貴德吃,旁邊有人解大手。
有個勞教想給田貴德送點鹹菜,他試探著看看“黑臉兒”,“黑臉兒”點點頭,“擱那兒吧,趕緊走。”
“黑臉兒”是筒道長,勞教們都送禮給他,據說“黑臉兒”在勞教所一年,能掙個幾萬塊錢帶回家。他平時對勞教張口就罵,抬手就打,但奇怪的是,勞教們反而很服他,因為他盜亦有道吧,比如他叫人打了老啞巴,之後還給了老啞巴幾袋方便麵。
2
廁所的水積在腳下,髒水混著尿液,慢慢滲上棉褲腳。
半個月的“吊掛”,田貴德的手、腳、腿都胖腫了,人也脫了相兒,眼眶深陷,嘴唇顯的更厚了。
廁所的窗戶是開著的,可有防護欄隔著也爬不出去啊,冷風倒是呼呼往裡灌。
窗外有棵大楊樹,田貴德想,要是能把自己變小,鑽過防護欄,順著大樹滑下去就好了。
大楊樹和窗戶有些距離,只有樹梢能被風吹盪過來,幾根發著青綠的枝條在防護欄前晃動著。
3
晚上,“四防”把“大發”給田貴德送到廁所,看到中午的飯還擱在垛子上呢,田貴德不吃,絕食了,他不想再站在廁所裡吃飯了。
絕食是勞教人員的一種反抗方式,“是嚴重反改造的行為”。
幾天後,田貴德被銬進了“鐵椅子”(一種限制人雙手、雙腳自由的刑具,由鐵板、鐵管焊接而成,帶有鎖緊裝置),勞教都說“鐵椅子”吸血,管它叫“死人凳”。固定在鑄鐵板裡,骨頭都凍的發疼,後來田貴德身體癱軟,鐵椅子坐不住了。
送到馬三醫院體檢時,田貴德已經不能走路了,一步都邁不開,膝蓋打不了彎兒,醫生瞟了一眼,“缺鉀”,他又被送回了六大隊。
田貴德被再次送到馬三醫院是幾天之後,但不是給他治病。
上午九點,他平躺在護理床上,沒有醫生,一屋子的警察,黑壓壓的警服把白亮亮的病房擠得滿滿的,他們好像在等一個人。
一陣救護車的呼嘯聲在門口戛然而止,然後是高跟鞋的聲音,一個女人進來了。
田貴德看到眼前晃動著一個瘦臉,還有明晃晃的肩章,她個子很高,好像還微笑著,手裡拿著一個東西。
一道白光閃亮,她把它插進田貴德的嘴裡,能感到一件冰涼的鐵器一下就撐開了他的口腔,還有手的溫熱,是女人的手,特別柔軟,接著,滿口牙全鬆動了,田貴德疼的睜大了眼睛。
他看見兩隻眼珠,下翻露出大半的眼白,嘴唇很紅,被長頭髮遮住的臉,不知怎麼一下就青面獠牙了,然後她又微笑了,忽遠忽近的微笑著。
沒人說話,男警察們在觀摩。
“這東西很容易掌握的”,她給大家演示如何放開口器,一種醫用的醫療器械。
突然她就對田貴德說話了,很溫柔,也很嚴肅。
“你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呢?我們比你還珍惜你的生命啊。這樣下去不行啊。你不吃飯,我們就要本著革命的人道主義精神來救你。”
這女人往下摁開口器,田貴德感到心一下就給揪了上來。
她往開口器裡倒一種黃色藥面,一邊倒一邊向周圍的警察介紹:“這個呢,就是‘廢功一號’”,田貴德嘴裡馬上就苦的不行。
“廢功一號”據說是馬三家針對法輪功學員發明的一種藥物。
她用開口器憋他,觀察他的反應。
田貴德早就沒力氣了,但憋悶使他使勁掙紮起來,看到他的臉變得青紫,她就鬆手讓他喘口氣,然後繼續憋他,接下來,她延長了憋的時間,直到田貴德沒了聲音。
幾個男警察向前探過頭,有些緊張。
“不要緊,沒事兒,死不了。”她很鎮定的鬆開了手。
“我們開救護車來的。”她輕輕的說。
“我幫你!”一個胖警察過來了。
剛緩過一口氣的田貴德,感到更有力的東西壓上來,是戴臂章的胳膊,臂章圖案上的國徽就像個骷髏頭,麥穗就像交叉的骨頭棒子,一屋子小骷髏頭,灰白的浮在黑色的背景上,那是房間裡晃動著的警察的臂章。
恍惚中,田貴德好像看到這個女人一手提了把寒光凜凜的劍,一手拿著生死簿,她微笑著,一頁一頁的翻給他看。
田貴德感覺有一股東西慢慢抽出他的頭頂,細細的一縷兒。
那一刻,他感到,死太容易了。
長久的寂靜之後,他聽到有人問,幾點了?
“三點”,他們工作了六個小時。
最後田貴德答應吃飯了,慢慢悠悠的講了幾個條件:
1. 不准加期;
2. 我不幹活兒;
3. 不許任何警察、“四防”打罵我;
4. 隨便上廁所;
5. 隨便買東西;
6. 給我配一副眼鏡。
等解開銬子,身體一點點從麻木中恢復了知覺,田貴德才感到下身奇癢,癢的鑽心,原來爬的全是大白虱子,鼓鼓囊囊的又大又肥。
4
後來,一個看管田貴德的“四防”說,那長頭髮的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蘇境啊,馬三家勞教所女所的所長。
馬三家男二所對田貴德毫無辦法,不得不請來女所的轉化專家蘇境。
5
從此以後,田貴德隨便蹲廁所了,“四防”不敢管。
在車間,別人埋頭幹活兒,田貴德就在旁邊玩兒,有時用刀刻土豆花,有時刻蘿蔔花兒。田貴德還有了個杯子,接警察專用的熱水,泡奶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牙齒鬆動的連饅頭都咬不動,手臂不能上舉,一沾涼水就好像進了冰窟窿。
有一次在大廳排隊,戴上了眼鏡的田貴德看見警察,扭過臉去,不向警察問好。
那警察覺著沒面子,伸腿就踹他,田貴德一把抄住了警察的腿,抱住不動,他看著警察說:
“你不能打我。”
警察也就算了,惹不起。
6
“國旗下半旗了!”
勞教們都注意到了男二所大門上的國旗,開始還以為是風給刮下來的呢。
沒有風,那就是哪個國家領導人死了吧?
張良一邊幹活兒一邊想,不會是江澤民吧?
大家紛紛猜測,誰呢?
或者出了什麼大事兒?
一天吃三次“大發”,放六次茅,報十四次數,看不到日出看不到日落,沒完沒了的幹活兒,幹活兒,就是幹活兒,高牆內的一成不變,似乎只有國家的重大事件才可能改變,所以大牆外的任何大事都會給大家帶來興奮,“有個天災人禍沒準兒把我們全放了呢。”
用警察的話說,“你們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非典”SARS暴發的時候,監獄、看守所等關押場所人心動盪,難於管理,所以後來勞教所很怕大家知道外面的消息,一切新聞、報紙、廣播等信息都儘可能封閉起來。
但“四防”總有辦法知道一些消息,一小片報紙被神秘的傳來傳去:
“汶川地震了!”
(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