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15年05月08日】
三、抻床、大掛、開口器、灌食
1
再一次抻拉,一次比一次時間長……
“四防”又被叫進來,手忙腳亂的給昏死過去的張良掐人中。
等胥大夫被從所部叫上來的時候,張良已經緩了過來。
打開老式的鐵盒血壓計,量血壓、測脈搏,然後胥大夫眼皮都不抬,慢吞吞的說:“血壓有些高,休息一下吧。”收起聽診器,他下樓了。
抻床,是於愛江到外地學回來的新式“轉化”方法。這種方法有三大好處,一是簡單易行,一張床、兩副手銬、幾個破床單就行了;二是效果顯著,在極短時間內就能使人痛不欲生;三是不會有生命危險,可以避免很多“後患”。
三大隊剛成立時買了很多高壓電棍,但經驗證明,電擊身體留下的疤痕短時間內很難褪去,而抻床,既能使人極端痛苦,又很難留下明顯的外傷。
上抻床一定要把握好分寸,避免意外,所以胥大夫被從所部調過來,他的職責是提供被轉化者的真實身體狀況,協助警察做出相應的判斷和決定,保障三大隊轉化工作的順利進行。
2
張良被於愛江從辦公室帶到庫房掛上的時候,已經半夜了。加班一晚上,警察們都累了,也需要想想其它的辦法。
臨走時於愛江把手銬鑰匙交給了“四防”馮軍,“給我好好照顧照顧他,這是咱們大隊的重點。”
“那是,那是,錯不了,我您還不放心嗎。”高個子的馮軍對矮胖的於愛江頻頻點頭。
馮軍因為打人被判勞教,現在被指派看管張良。
張良被“掛”在庫房一張架子床上,上“大掛”。上“大掛”就是兩手分別被手銬懸掛在床兩側欄杆上,身體呈十字形站立。在上鋪護欄上,還搭了一條棉被,防止被“掛”的人在極度痛苦中用後腦勺向後磕撞欄杆,三大隊事先把每個細節都考慮到了。
庫房靠近大閘,房間很大,一側擺放著三張空架子床,對面牆下鋪著一溜壓平的紙殼箱,中間的空地上,有兩張立起來的綠色桌球案。
後半夜,庫房裡只有張良和馮軍了。
“你就是張良?”
馮軍走近張良,掰過他的臉,“沒看出來呵,三大隊還出了你這一號。有一陣子沒值夜班了,你給我找事兒是吧,給我找事兒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弄不死你我也得讓你脫三層皮,你信不信!”他用手指點著張良的臉。
然後他檢查張良的手銬,“這銬子隊長給你上的也太鬆了。”順手他把手銬往緊裡使勁捏了捏。
銬子卡的太緊了,一陣刺痛,張良咧了咧嘴,馮軍笑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好戲還在後面呢。”
伸了伸腰,他打個呵欠,“今天給你松骨,可把我累的夠嗆,我也得歇歇了。”一邊找個凳子坐下,他一邊嘟囔著,“還敢跟共產黨對著幹,不是找死嗎。”
整個大樓都靜下來了,全身筋骨的疼痛開始騷動起來,張良發現自己的雙腿竟然不自覺的發抖,懸吊的手銬齧咬著他的手腕。一直沒有吃飯,肚子叫起來,他感到皮膚發燒,頭髮暈,全身發軟,力量似乎被抽空了。
這一天對張良來說實在太長了。突如其來的磨難,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想和心理準備。憑著修煉的直覺和忍耐力,他勉強堅持過來,下一步會面臨什麼?如何應對?他還真是有點發虛,心裡沒底。
深深吸了一口氣,張良定了定神,開始一遍一遍默念:“生無所求,死不惜留;盪盡妄念,佛不難修。”這是他師父寫的詩。
慢慢的,象有一束電流,簌簌的從頭頂往他身體裡注入,他感到力量在回補了,痛苦的騷動和心神的不安被一點點降伏。
這一夜,張良精神亢奮,思緒翻騰,許久才平靜下來,剛有點迷糊,就聽到筒道裡一聲高喊:“起床!”
開始有動靜了,筒道裡,由遠及近的報數聲,一個屋一個屋的傳過來,“四防”的叫罵聲和催促聲越來越喧囂。
報完數,一陣輪子的聲音,馮軍熟練的將桌球案子推過來,早上勞教們到庫房送行李,立起來的球案正好可以遮擋張良。球案是幹警娛樂用的,現在馮軍把它派上了用場,這是馮軍非常得意、也讓於愛江非常欣賞的一個主意。
隔著球案,張良聽見一個屋一個屋的人進來放行李,四防叫罵著:快!都跟上!快點!放好了趕快出去!
等桌球案子撤掉後,對面空著的一堵牆就堆滿了行李卷。
3
“到這兒了還想睡覺!”
馮軍一個巴掌就扇過來,“知道不知道這是嚴管!”
張良睜開眼,他已經暈暈乎乎的了,昏天黑地的分不清晝夜。
他記不清自己被“掛”多少天了。
雙腿好像沒長在自己身上,更象是一截床腿,因為早就沒知覺了。小腿比大腿還粗,腫得嚇人,腳胖的比鞋都大,穿不進鞋裡,只能踩在鞋上,汗一樣的液體從腳底滲出來,非常黏。
腰象斷了一樣,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往下墜,整個身體呈負壓狀態,眼前的物體好像都散了,聚不到一起,看什麼都模糊。
張良的頭慢慢垂下來。
耷拉的腦袋被馮軍一把推起,他扇了張良幾個耳光,“你也知道困啊?我來給你醒醒神兒!”
張良被打得眼冒金星,頭脹熱無比。
胥大夫來了。
“血壓有些高。”
又量體溫,一般他是不抬眼皮的,這次胥大夫抬起眼睛:
“怎麼今天體溫也高了呢?臉怎麼是紅的?”
“馮軍打的。”張良說。
胥大夫一走,馮軍含了一口水就噴過來,“我給你降降溫!”
4
“男怕穿靴,女怕戴帽,他這身體可不行啊。”胥大夫在門口和值班警察說。
聽到胥大夫的話,馮軍在屋裡嘲笑起來:“這赤腳醫生!”
原來胥大夫過去確實是赤腳醫生,現在還沒轉正,專管隊的特殊需要,使他成了三大隊的隊醫,其他大隊是沒有這個崗位的。後來,胥大夫幾乎成了張良的專職醫生。
“男怕穿靴,女怕戴帽”,是民間的一句諺語,“穿靴”就是腳腫,“戴帽”就是頭腫。如果“男人腳腫”或“女人頭腫”,就表明這人離死不遠了。
連續上“大掛”八天八夜沒有達到目的,又可能有生命危險,於愛江只好允許張良睡覺了。
一輛醫用小車被推進庫房。
和“鐵椅子”一樣,教養院給每個所都配備有這樣一輛救護危重病人的小車,勞教們通常叫它“死人床”,哪個大隊需要就搬哪個大隊用。
張良剛要被放下來銬到小車上,馬忠良被抬了進來,高原跟在後面。上了一天的抻床,馬忠良已經站不起來了。
只有一個小車,馮軍轉了轉眼珠,看著張良,“你倆商量商量吧,誰睡呢?”
氣力衰微的張良抬起頭,看了看癱在地上的馬忠良,“讓他睡吧,我站習慣了。”
馬忠良被銬在了小車上,耳朵被塞上了耳機,大隊強制他反覆“學習”批判法輪功的錄音。這次因為上級來檢查提問時,馬忠良沒有按照標準答案回答問題,被認為出現了“反彈”(指已被“轉化”的人開始出現了牴觸“轉化”的言行或情緒),他被重新上抻床,夜裡還要讓他繼續聽錄音鞏固“學習”。
把耳機的音量調到最大,高原就回筒道值班去了。
一陣輕柔的音樂傳過來,是高原在彈吉他,周末值班時,他經常彈一支練習曲解悶兒。
極度睏倦中,最痛苦的事就是睡過去,一睡著,身體就往下沉,“掉”下來,手腕猛一向下,銬子就切進了肉裡,巨痛把張良一下就疼醒了。
高原半夜進庫房巡查,看著被銬在小車上的馬忠良和“掛”著的張良,不耐煩的嘆了一口氣:
“你們這是圖什麼呢,遭這個罪!又沒人給錢!”
地面的瓷磚上,演起了小電影,有人有景,活動著,張良出現幻覺了。
流水一樣的吉他聲斷斷續續的傳過來,飄渺的象是來自另外空間,張良感覺自己的手從銬子裡脫出來,他順著音樂傳來的方向走去……身體輕飄飄的……好像走出了筒道……
這是在哪兒呢?發生了什麼?記憶不連貫了,感覺自己的意識成了斷斷續續的碎片,他盡力用微弱的意識控制著自己散亂的思緒……
突然,他又“掉”下來,疼醒了,強打精神,再站直。
不一會兒,他又“掉”下來……
看著張良“掉”下來的間隔越來越短,馮軍笑著說,“快沒魂了吧,有本事你再挺呵,看你能挺多久。”
不知怎麼過的這一夜。
第二天馬忠良被抬走,張良被允許到小車上睡覺。
從掛他的地方到小車只有兩三米的距離,張良卻感到很遠,房間大的象是一個空曠的禮堂,他覺得自己象踩著一片雲一樣,把不住方向,腳下軟綿綿的,似乎還有縹緲的煙霧……
他晃來晃去的走到小車旁,麻袋一樣重重的栽到了車上,身體還沒有完全進到車裡,他就睡死過去,一條腿還搭在床梁外面,手腫的象黑紫色的饅頭,多日沒刮的胡茬,使張良顯得更加憔悴蒼老了。
他已經站了九天九夜。
5
頭部的一陣敲擊驚醒了張良,他睜開了眼,一張尖臉上的一雙三角眼正對著自己。
尖臉發出的聲音也是尖的,“起來!你還睡沒完了!”
按照於愛江的指示,只允許張良睡幾個小時,馮軍有責任把他叫醒。
他剛才用木頭馬扎擊打張良的迎面骨,沒有反應,張良的腿已經麻木,感受不到擊打的疼痛,他又用馬扎打張良的頭,張良這才醒過來。
緩了好一會兒,張良才把思維放到自己的大腦裡,勉強把自己的四肢和軀幹連接上了。
然後張良就被拽起來,繼續“掛”上。
6
於愛江陪高衛東進了庫房。
高衛東上下打量著張良,乾笑了幾聲,點點頭,“嗯,看來還有點剛兒。”然後他轉過身對於愛江說:“這小子身體還可以呵,那就接著來唄。”
從此,一天沒有三頓飯,但要上三次刑。三大隊最主要的一項工作就是給張良上刑。這是每天例行的公事。警察被分成三個組,在不同時段給張良上刑。
剛開始是增加次數和強度,後來就發明了各種花樣。
王紅宇發明了“金雞獨立”:左腿綁在床邊樑上捆緊,右腿被抬高劈開,捆在上鋪的床頭,兩臂被一高一低拉抻開,分別銬在床腿和床立柱上,頭衝下象一隻俯衝的燕子,因為是一隻腳著地,所以王紅宇把這叫“金雞獨立”。
秦偉利發明了“劈大叉”:雙臂後仰,掛銬在床後面的橫樑上,兩條腿被劈開抻平至極限。
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上刑方法,被一個個發明出來。張良在各種角度下的耐受力,就這樣被反覆測試著。
7
“把銬子給他打開,我帶他出去活動活動。”
秦偉利進門對馮軍說。
於是張良被帶到辦公室上抻刑,今天是於愛江值班。
快過年了,於愛江和幾個小警察燒著電磁爐,正在熱火朝天的吃火鍋。
屋裡很熱,感覺象是桑拿間,蒸汽撲在關緊的窗玻璃上,一道道流下水痕。
他們涮肉,喝酒,抽菸,講笑話,偶爾瞟一眼旁邊正在被“抻”著的張良。上刑次數太多,警察已經不把給張良上刑當做一個正事兒了。
於愛江熱了,他敞開了制服,打著飽嗝,仰在沙發上,順手擺弄著桌上的幾個象棋子兒,看著張良。
“沒想到這辦法還真好使,叫你活活不起,死死不了。”
王紅宇點上一支煙,走到張良身邊,他把煙放到張良的鼻子下面熏,嗆的張良肺都要炸開了。他俯身看著張良的臉,“何苦呢,你要不要簽字啊?”
“不用問,他苦還沒吃夠呢。”於愛江似乎漫不經心,“來來來,繼續喝酒。”
王紅宇還想和張良聊天,“你也是人,別以為煉功就怎麼著了,這腿不照樣腫嗎?這腦子都學什麼了,大學白上了。”
“別跟他廢話!”於愛江打斷他:“這要在過去,一槍就崩了。共產黨現在是進步了,還搞人性化管理,說服教育,慣得這幫人還講起人權來了。”
“走,都走,讓他一個人好好想想!”
於是,所有的警察都離開了辦公室。
只剩下張良一個人,但似乎有很多手,把綁他的繩子剎的越來越緊,胳膊、腿象被撕裂一樣脫開身體,就像五馬分屍。
一分鐘象一年那樣漫長,好容易熬過一分鐘,下一分鐘似乎更長,無限期的延長下去,似乎永遠這樣下去,絕望的窒息中,無數的觀念在腦子裡翻騰、斷裂,然後又銜接起來,互相爭鬥、互相排擠,一團一團的,形狀各異,飄飄渺渺的飛。
胸口憋悶的喘不上氣,虛脫到要休克了。他感到,萬斤的閘門從頭頂壓下來,真是滅頂巨難啊,張良知道,意志就像一根擎天立柱,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偏移,否則就會立即被巨難壓垮,只有最正、最直的角度,才能刺穿這萬斤閘門!最後的關頭決不能退縮!一定要戰勝自己!
“難忍能忍,難行能行”,他一遍一遍的背法……
於愛江進來的時候,張良已經失去了知覺。
胥大夫被叫進來。
8
為了抗議持續不斷的抻刑,張良開始絕食絕水。
五天後,張良被從“大掛”上卸下來,銬到了小車上。
這個被勞教們叫作“死人床”的小車,其實是醫用護理床。床體由鐵管、人造革面和多道搭扣、布索組合而成,人造革面分成四塊,連為一體而又相互獨立,床板的高低位置都可以調整,頭部和腿部的床板還可以用搖把搖起和放下;床中間的方孔是便溺口,下面有個盒子專接屎尿。四周都有護欄,床下是可以移動的四個軲轆。護理床設計合理,功能完備,能解決病人基本的吃喝拉撒等護理需求。
按於愛江的指示,王紅宇拿來一個開口器。開口器本不是刑具,是醫療器具,牙醫檢查口腔、拔牙用的。
馮軍湊上來,王紅宇教他怎麼使用開口器。
技術上的操作並不難:用力掐住人的兩側面頰,嘴就會不自覺的張開,然後把開口器卡在上下牙齒之間,再用力旋轉開口器一側的旋鈕,就可以把上、下頜撐開到最大位置,最後用自鎖裝置一鎖,刑具就算上到位了。
幾分鐘後,口水流出來,眼淚也淌出來,太陽穴的脹痛,從面部蔓延到整個頭部,然後蔓延到全身,好像燃燒一樣,燒的人心裡狂躁難忍。
幾個小時後,開口器被拿下來,張良的下巴合攏不回去了,口腔肌肉被撐的無力收縮,嘴也閉不上了。
胥大夫說過,“開口器最多只能上兩個小時,然後必須撤下來。”
所以只要筒道裡傳來胥大夫的聲音,馮軍就趕緊鬆開卡簧,撤下開口器,然後把張良脫臼的下巴推回去,把合不攏的嘴捏上。
胥大夫一走,馮軍馬上重新撐開張良的嘴。他很得意自己一下就能上到位。
除了管理手銬鑰匙,於愛江也讓馮軍管理開口器。
9
從黑暗的夜空裡,刮進來一股寒風,穿著軍大衣的馮軍故意把窗戶打開。
“這麼冷,怎麼還開窗啊?”孫隊長進來發現窗戶大開著,就問馮軍。
“剛拖的地,得晾晾,”馮軍回答,“再說,屋裡有這麼個人,味兒大,通通風。”
孫隊長看了看馮軍,走了。
連續上開口器已經一天一夜,頭痛的睜不開眼,張良還感覺不到冷,他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半夜被凍醒了,冷的不斷打顫,全身冰冰的,只有剛流下的眼淚是溫熱的,窗外的風一吹,瞬間就變涼了。開口器刺激下,除了眼淚,口水也越來越多的從嘴裡流出來,濕濕的流進了脖頸。
“秦隊長,借個火。”
馮軍在門口叫小警察秦偉利,他想抽菸。
馮軍是於愛江的紅人,秦偉利當然要照顧。
他在門口提醒馮軍,“長點眼啊!”
抽菸違反勞教所規定,筒道和房間裡的監控,所部是能查到的,秦偉利眼睛小,心眼特別多。
馮軍把煙籠在手裡,躲著監控器抽菸,抽了一會兒,他轉過來看看張良,“想不想抽菸呀,給你點菸灰,你也過過癮吧。”順手他就把菸灰磕在張良戴著開口器的嘴裡。
張良一陣咳嗽,眼淚又嗆了出來。
“你咳嗽什麼?”馮軍罵道,“開窗害的我都感冒了!”
緊了緊軍大衣,他朝張良嘴裡吐了一口痰,“再不吃飯,大隊就會請專家來治你了。”
10
樓下一陣救護車的聲音,窗前的馮軍回過身,對張良說:“看看,來了吧,院領導帶專家來了,看樣子,這回要給你動大手術了,救護車都來了。”
教養院的管教科科長馬鎮山請來護士給張良灌食,請馬三醫院的護士來,主要是給三大隊演示如何灌食。
“四防”都被攆了出去,三大隊負責轉化的警察全部到場觀摩。
高原擺了一張桌子,拿個本子在桌前做記錄,於愛江不進屋,在筒道裡走來走去,胥大夫弄了個凳子坐在門口。
護理床的上半部被搖起一個角度固定住,張良被銬牢,兩個警服外面套著白大褂的女護士,戴著口罩和手套給他下上了開口器。
然後馬鎮山對到場的警察們說:
“鼻飼對這些人沒有用。在女所那邊,我們只要用這種特殊灌食方法,多頑固的都能給扳過來,絕食半年的都乖乖的自己吃飯了。”
玉米面粥裡放了很多鹽,被端了過來。一切準備妥當。
在最後關頭,護士問張良:
“你到底能不能自己吃飯?”
張良不理她。
護士有點猶豫。
馬鎮山不耐煩了:“跟他廢什麼話!他是畜牲,能聽懂人話嗎?給他灌!”
於是一個護士舀了幾勺濃鹽粥,倒進了開口器。
粥停在張良嘴裡,他不往下吞咽。
這種情況她們見多了,另一個護士很有經驗的捏住了張良的鼻子。
鼻子被捏住不能呼吸,嘴裡又有粥堵著,正常反應下,人就會不得已把粥吞下,騰出嘴呼吸,否則就會窒息了。這就是她們的“絕招”,逼著你自己吞咽東西。
張良馬上就明白了他們的意圖,一邊憋著氣不吞咽,他一邊想著如何應對,看來沒什麼好辦法,不豁出這條命是過不了這一關的,張良決心寧可嗆死也不屈服。
憋了很長一段時間,護士有些沉不住氣,她湊上來看:怎麼沒反應?
憋到極限,張良的身體開始了本能的反應,突然他就猛烈的從口腔往肺裡吸氣了,這一吸,濃鹽粥直接被吸入氣管,強烈的條件反射,使張良不由自主的掙扎,臉被憋的青紫,他渾身抽搐。
護士嚇的趕緊撤下開口器,張良劇烈的咳嗽,濃鹽粥咳出來,噴濺到護士身上,觀摩的警察都往後退。猛咳一段時間後,張良漸漸平息下來。
護士上來,設法把他摁住,再次戴上開口器。
馬鎮山給警察們介紹:“咳完了再戴上,就讓他咳,沒關係,每天就這樣給他灌,一天三頓飯都這樣灌,讓他把所有的粥都咳出去,然後再灌,再讓他咳,一天不吃,就這樣灌他一天,不怕他不吃飯。女所那邊多少人都治過來了,沒有不靈驗的。”
護士又開始捏他的鼻子,不讓他呼吸。又一次窒息,又一次掙扎,劇烈的咳……
接著來。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
張良被折磨的死去活來。
最後一次,紅色的液體混著黃色的粥噴出來,一直噴到馬鎮山身上,他退後了半米,指揮說:“上廢功二號。”
“吃了這藥,就可以將法輪功廢掉。”馬鎮山說,“有幾個女法輪兒,灌下這藥功就廢了。”
黑色的藥面,惡苦惡苦的,又噴出來。
於愛江始終沒有進屋,偶爾從觀察窗往裡看,胥大夫遠遠的還是坐在門口。
連續工作了三個多小時,她們要下班了,也快到中午了,三大隊準備請馬鎮山和護士吃午飯。
張良的磨難終於暫時告一段落,護士說下午過來繼續灌。
尚有一息之力的張良,滿身滿臉都是噴濺的玉米粥,他緊握虛弱的雙拳,積蓄著力量,準備抵禦新一輪的折磨。
11
吃過飯後,護士們與警察們在會議室研究方案。
護士表示,灌食方法已經完整的演示給三大隊了,操作起來不難,大隊完全可以掌握,她們很忙,還有地方請她們做演示呢。所以開完會,她們就上車走人了。
灌食任務交給了胥大夫。
第二天,胥大夫推託,“這方法可不好掌握,我還沒學會呢。”
大隊沒辦法,只好按照胥大夫的方法進行鼻飼灌食。
鼻飼灌食是一種將鼻飼導管經鼻腔插入胃內,用針管注輸食物、藥物和水,以維持病人營養的治療技術。
四肢被銬,張良只能晃動著頭,拚命拒絕鼻飼管的插入,掙扎的鼻子都出血了,也沒捅進去。
余曉航被叫進了庫房,他剛剛調到三大隊沒幾天,一個叫小崽兒的也被叫進來。
看到胥大夫穿著白大褂,戴著大口罩,手裡還拿著醫用托盤,余曉航還以為是在搶救病人呢。
“把他的頭給我摁住!”
於愛江讓余曉航和小崽兒協助馮軍壓住張良。
反覆多次,鼻飼管還是沒插進胃裡,拉出來的白色管上已經有了血跡,胥大夫用棉花從小瓶裡蘸出一點油,擦抹在鼻飼管上潤滑,然後再一次把管子捅進去。
硬硬的塑料管在鼻腔和咽喉裡擦來蹭去,張良噁心的直往外嘔。
手按著張良的頭,余曉航閉上了眼睛,他不忍心看。
於愛江撇了他一眼:“你出去吧。”
余曉航不是這塊料,下車間幹活兒去了。
12
反抗似乎是沒有用的,張良的胃最後接受了這個強插進來的異物。
胥大夫用注射器朝鼻飼管裡注射了豆奶。
豆奶剛剛涼了,胥大夫又在電磁爐上熱了一下,注射的時候溫度適中。
冰涼的銬子,堅硬的鼻飼管,溫熱的流食,裸露的身體,床中間排泄便溺的大洞,在眾多眼睛的注視下,張良感覺自己作為“物”被蹂躪,他有一種深深的被侮辱感,他感覺自己的精神被玷污了。
但同時張良也很奇怪自己胃的反應:自己的胃和自己的思想竟然不能有相同的意志和思維方式。
他拒絕主動進食,胃卻已經接受了這個被強插進來的異物,並且歡呼似的,等待著順管而下的流食,一股甜絲絲的溫熱,胃狂喜的吸收著,然後是一陣滿足後的蠕動,張良一陣眩暈。
灌進去的豆奶,隨著噁心嘔出來,一點兒腥甜漾在嗓子眼兒,還有一點咸,那是嗆咳時流下的眼淚,順著嘴角流進去了。
“好好消化消化,”馮軍用手拍了拍張良的肚子,笑道:
“如果你被強姦而又無力反抗,那就不妨享受一下吧。”
13
半夜的寒風把張良凍醒。
馮軍又把窗子打開了,正觀察著張良的反應呢。
“戴著開口器都能睡著?!”
馮軍罵起來,他明天一定要把這事兒匯報給於愛江:“開口器不管用了。”
唉,睡過去永遠不醒來就好了,剛才張良做夢出了勞教所,都快到老家了。
冷颼颼的房間裡,一股帶著香味的熱氣散開,馮軍的方便麵泡好了。
張良的嘴裡很辣,有時是蒜末,有時是辣椒麵,都是馮軍想出的損招兒,他把蒜或辣椒麵灌到張良被撐開的嘴裡,也塗在張良的眼皮上、鼻孔裡。最後馮軍給自己留了一些,拌在鹹菜裡。
食堂的鹹菜非常咸,上面有一層大鹽粒。“四防”們把鹹菜泡過晾乾,再用方便麵裡的調料包拌一下,就是美味了。馮軍拌的鹹菜味道最好,因為有辣椒和蒜,這是他從食堂要的,因為“做轉化工作需要”。
為配合開口器,李勇剛剛從勞教所外買來了辣根,這是一種調料,比辣椒麵更刺激。馮軍從牙膏一樣的塑料管裡擠出辣根,這種綠色膏狀的調料,用水稀釋了還是辛辣無比,他把它塗在張良的嘴唇、鼻孔和眼皮上,最後留一些放到自己的方便麵裡,太辣了,非常嗆,但冬天吃能治感冒。
張良被辣的眼淚和鼻涕嘩嘩的流。
這是張良在馬三家的第一個冬天,對他來說漫長無比,因為夜裡經常開窗,也冷的刺骨。
半夜凍醒是常事兒。張良看著天花板,想著萬聖節已經過去了,那二十多封求救信一封都沒人收到嗎?大超市裡,倉庫一層層壓著的貨品,誰會把帶信的飾品盒買走呢?什麼時候能把信打開呢?會不會有人已經看到了這封信,然後隨著包裝紙把它扔掉了呢?……
想著想著,辣根的刺激終究抵不住睏倦,戴著開口器的張良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