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15年04月30日】
三、正月十五的抄家
1
2008年正月十三,張良離家時和李梅打招呼,說正月十五就回來。
正月十五沒等到張良,在班上李梅等來了片警的電話:“到派出所來一趟。”
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了,好像剛剛搭好的什麼東西一瞬間就塌了,“轟”一聲,李梅知道張良又出事兒了。
她什麼都沒問,她知道片警什麼都不會告訴她。
這些年她經常和片警打交道,張良每次出事兒都是片警通知,放回來也是片警通知她去接。片警碰到她就問張良在哪裡、在干什麼。她不得不回答片警的問題,不得不匯報張良在哪裡、在干什麼,每次辦暫住證,她不得不找片警。
她不能請假,也不能讓公司知道這事兒,她不能再失去這份工作了。放下電話,她還要繼續把厚厚的一沓報表填完,密密麻麻的數字一點都馬虎不得,她是單位的會計。
然而,她腦子裡什麼都裝不進去了,怎麼辦呢?
好容易熬到下班,她給關叔打了電話,關叔六十多歲,是她的狗友,每次張良出事兒她都找關叔。
“怎麼辦呀?關叔,張良又出事兒了!”
2
晚上李梅和弟弟與關叔在離家不遠的一個飯館吃飯。
“怎麼辦呀?關叔?”
“你躲不開,我看見警車在你家樓門口停了一天了,一整天都沒動窩兒。”
吃完飯,她和弟弟一起回家了。
躲不開的,她只能回家。按照過去的經驗,下一步就是抄家。她心裡盤算著,必須儘快把張良的法輪功資料燒掉,警察會把那些看成是張良的“罪證”。上一次,因為在家裡翻出一盤煉功帶,張良就被抓走了;還有一次,因為幾篇經文、一箱複印紙,幾封給領導的信,張良就被關了十個月。什麼都可能是“罪證”,趕緊回家收拾吧。
到處是花燈,那天是正月十五,北京規定正月十五以後不許燃放煙花,所以那天老百姓把過年期間買的花炮全都放了,真是最後的瘋狂。滿耳朵的鞭炮聲,噼噼啪啪的聲音特別凶,震的她心裡慌慌的。
一柱柱花炮,隨著刺耳的呼嘯升向高空,炸放開,然後,沒有燃盡的灰殼,又從空中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
李梅左躲右閃,跑進了自己家的樓門,樓道裡瀰漫著煙花的味道。
推開貼著倒“福”字的家門,聰聰迎上來,它在委屈的嗚咽,它害怕,過年期間,鞭炮聲嚇得它沒地兒躲沒地兒藏的,而十五這一天,震天的鞭炮似乎要把窗子震裂了。
顧不上聰聰,李梅和弟弟趕緊找出法輪功資料,架在煤氣上就燒起來,趕緊燒。
聰聰在她腳邊哀鳴著,繞著她轉圈,用身體蹭她的腿,慌張的李梅差點兒被它絆倒。
屋裡的煙越來越大,李梅咳嗽起來,她打開了廚房的抽油煙機。
沒想到抽油煙機冒出的濃煙沒多久就被發現了,以為失了火,有人報警了。
警察來了。
3
關叔也記得那天,那是北京城裡花炮最密集響亮的一個夜晚。
李梅和弟弟回家後,關叔沒有回家,他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張良家的窗戶。
家家戶戶的窗裡都透出溫暖的光,有的掛著燈籠,有的貼著剪紙窗花,有的拉著串串小彩燈。他發現樓上李梅家的窗子突然就特別亮了,亮的刺眼。關叔奇怪,從來沒那麼亮過,至少一百瓦的燈泡吧。
樓下停著的還是那兩輛警車,一輛金杯,一輛桑塔納。
周圍的花炮轟轟烈烈,隨著啪的一聲炸響,汽車的防盜器也“抓兒”“抓兒”的響起來,此起彼伏。一束煙花沖天而去,隨後嘩啦啦綻放,樓群之間的一小塊夜空剎時就亮如白晝。關叔看見有警察還有保安從樓裡出來,往金杯車上裝東西,“東西不少,兩箱子兩箱子的往車上搬”。
煙花散盡,馬上又黯然了,一息溫熱瀰漫,很快又被寒涼的空氣淹沒了。
4
第二天,正月十六,李梅的弟弟把聰聰抱了過來。
“我姐被抓了,家被抄了。”
他是被關押了一夜後給放回來的,李梅給扣在那裡了,“他們認為她也煉功。”
關叔知道李梅是根本不煉功的。
“家裡沒人,先把聰聰放您這兒吧。”弟弟說。
關叔以前也有一隻和聰聰一樣的博美狗,後來丟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關叔認識了李梅和張良,那是九八年,他們小兩口經常帶著狗出來散步,李梅的狗吸引了關叔。聰聰和自己丟的那隻長的太象了,毛也是棕色的,性格象個小孩兒。後來他和李梅成了狗友。
李梅和張良有事時就把狗寄養在關叔家。關叔溺愛聰聰,允許它在自己的枕頭邊上睡,還買廣式小香腸餵它,那時廣式小香腸還買的起呢。
關叔決不敢帶聰聰出去,怕丟了,他嘗過丟狗的滋味,“人家李梅那麼喜歡的一條狗。”
聰聰有些蔫兒,以前一到關叔家就興奮的來回狂奔,現在怎麼了,它也知道李梅被抓走了?
5
李梅是半個月後被放出來的。
一進樓門,保安就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她,家委會的人可能都知道了吧,李梅低下頭,快速上了樓。
打開房門,家裡好像遭了劫,攤在地上的每一樣東西都讓她想起抄家那一天。
粗暴的砸門聲,咣咣的皮靴聲,地板踩得吱呀作響。
聰聰開始還叫,過一會兒就躲到臥室裡沒聲了。
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暴露無遺,他們帶來特大瓦數的燈泡,他們要找東西。
箱子倒空,抽屜倒空,連鞋盒、禮品盒都倒空,柜子裡的東西被扔出來,各種袋子夾子裡的東西都被抻出來,抖、撒、甩,地板上亂七八糟堆積著書、紙、盒子,靴子在上面踩過來又踩過去,不知踩到了什麼東西,一陣碾碎物體的破裂聲,“啪”,又一個什麼東西給扔到地上了。
靴子跨進臥室,聰聰就跑到陽台上,靴子踏進陽台,聰聰就不知道躲哪兒了。
後來李梅和弟弟被帶走了,家裡只有聰聰和一地的狼藉。
越到午夜,鞭炮聲就越來越粗暴的在窗外炸響,聰聰一夜的狂吠,被震耳欲聾的聲音淹沒了。
6
李梅被放出來後到關叔家接聰聰。
她沒多說什麼,也沒哭,只是說,“什麼都給抄走了,電腦也沒了,那是弟弟給我過生日剛剛買的。上次抄家把我弟弟的電腦拿走了,這次又把我的拿走了。”
關叔說,如果你要上網,到家裡來吧,兒子那兒有電腦。
李梅說不用了,就不再說電腦的事兒了。
李梅說,“關叔您那麼喜歡聰聰,要不就留下您養著唄。”
關叔可不敢,他可不能奪人所愛。何況,“那是李梅的一個伴兒啊”。
李梅從此不想進張良的書房了,看著那些被拽出來的東西,就心亂,她索性把書房的門關緊了。
下班後她反鎖上家門,打開電視,在床上扒出個被窩就鑽進去,她願意看電視。
等電視按定好的時間自動關機,屋子靜下來的時候,李梅的咳嗽聲就響起來,咳的她睡不著覺。
聰聰乖乖的擠過來,濕濕的鼻頭蹭著李梅的臉。它的身體柔軟,而且暖烘烘的。
7
李梅從不說她被關到轉化班裡都發生過什麼,她不願回憶那半個月裡的事兒。
她在家裡感到不安,後來乾脆和她弟弟、弟妹住到了一起。
關叔還和以前一樣,不多問什麼,也不多說什麼,除了說說狗,說說貓,就是說說鳥。
“人家難受的事兒我可不問。”關叔就這麼想。
李梅也有過好事兒告訴關叔,那一次,李梅是高興的帶著哭腔說的,“關叔,我拿到會計師證了!全國通用的。”
這意味著李梅可以有一個穩定的工作了。關叔知道,對於沒有本地戶口、在北京城只能做二等公民的李梅來說,這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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