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木記 第四季 (五十六)

話本先笙


【正見網2025年05月29日】

「雲豹!雲豹!」

睡夢中的張友仁喊了兩聲「雲豹」,鞋子都沒穿,推門就跑出去了。

那天正好是八月十五,玉琢正在院子裡借著月光跳舞。

她跳著跳著,只見老爺穿著睡袍,鞋子都沒穿,就從屋子裡沖了出來。

玉琢嚇了一條,趕緊上前問道:

「老爺,出什麼事了?」

張友仁這才反應過來,剛剛是做了個噩夢。

只見他反應過來之後,趕緊抬頭看向天上的星辰,仔細的看了一會兒,心緒方平靜下來。

這時,家裡的僕人姬妾全都出來了,大家都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張友仁看見這麼多人都出來了,趕快說道:

「無事,無事,一夢而已。」

這時,玉琢看到老爺光著腳,腳底竟流出鮮血來。她驚呼道:

「呀!老爺你的腳怎麼流血了!」

張友仁抬腳一看,是硌到了尖銳的石子上,所以流血了。

玉琢關心的說道:

「老爺,我房裡正好有包紮的創藥,我扶您到我房裡去處理一下吧!」

張友仁抬眼一看,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如何答覆。

張友仁將眼皮一垂,說道:

「好。」

玉琢扶著老爺,就回了房。

眾人皆瞠目結舌……

這麼多年了,這是老爺第一次到姬妾的房裡來,玉琢欣喜得手足無措,趕緊扶老爺坐在榻上,為老爺包紮足底的傷口。

包紮完傷口之後,玉琢說道:

「老爺,夜已經深了,您這腳傷,恐不便行走。」

張友仁點了點頭,抬頭看向窗外的星辰。

玉琢見老爺看向夜空,便與老爺聊天道:

「今日是八月十五,月最圓時。

聽聞,崑崙仙山有一湖名曰弱水,胭脂之色,十五的月光一映,美極。

若是能在湖邊跳一支舞,此生足矣。」

張友仁聽玉琢如此說,竟嘴角上揚,咯咯的笑起來,說道:

「呵呵,崑崙,弱水,呵呵。」

玉琢又驚又喜,夫人離家後,老爺的面容上鮮有如此輕快的歡顏,今日到她房中,聽她說了幾句話,竟如此開心。

玉琢又說道:

「今日月光姣好,我為老爺跳一支舞吧!」

張友仁沒有說話,看著窗外,竟輕哼起了歌謠。

玉琢心想:

老爺哼起了歌謠,便是要我以歌伴舞。

於是,玉琢就借著月光在房中跳起了舞。

只聽張友仁唱道:

「月兒明~

風兒輕~

水鏡映澄盈~啊

歡性兒

笑真真~

好比那銀鈴聲~呀

……

孤光~清~

波兒~平~

邃邃星瀚深無晴~

無晴也有情~啊」

此時,張友仁唱罷,望著星空,也不說話。

玉琢一舞跳罷,對張友仁小心翼翼的說道:

「夜已深,老爺,休息吧。」

張友仁說道:

「好。」

說完,倒頭便睡,打起鼾來。

玉琢見老爺這麼快就睡著了,只得靜靜坐在桌邊,坐了一夜……

第二日,張友仁起來,玉琢到老爺房中取來外衣,幫張友仁更衣,更衣後,玉琢與張友仁一同出了房。

眾僕人姬妾雖該掃地的掃地,該打水的打水,該做飯的做飯,可今早整個家裡的氣氛變得很不一樣,奇奇怪怪的。

張友仁看了眼他們,卻對玉琢說道:

「你昨夜辛苦,今日就不用幹活了。」

玉琢喜出望外,說道:

「是,老爺。」

此時,正好方雲喬來找張友仁有事,張友仁與方雲喬進了正堂之後,屋外的這幾個人像炸了鍋一樣,都趕緊湊到角落裡,議論紛紛……

不一會兒,方雲喬從屋裡出來,淨兒叫道:

「方大人!方大人!留步!」

方雲喬一回頭,看是淨媽媽,便問道:

「淨媽媽,你有何事?」

「方大人,夫人何時能回來?」

「快了,再有半年。怎麼了?」

「方大人,夫人能不能提前回來?」

「提前?不能吧,夫人向來一諾千金,說三年就三年。」

「誒呀,方大人,你說夫人當年只不過是睡夢中心動了而已,什麼也沒做。這也不算什麼事,提前回來也無妨吧!」

方雲喬知淨兒何意,便說道:

「淨媽媽,張家灣律法,姬妾不得扶正,不用擔心。」

「那你說老爺為何……」

方雲喬笑著打斷了淨兒的話,說道:

「帝王之心,藏乎於深。」

說完,便離開了。

淨兒的心情實在是不能平靜,於是,她想:

要不我去找夫人,把這事和她說了,她好回來?

但一想,那深山老林,自己年紀又大了,可不如夫人體格健朗,去了不僅不一定能找到,再摔壞了胳膊腿,可不好了。

於是,她便找來信鴿,讓信鴿聞了聞楊回的衣服,給楊回傳了一封信。

那日,楊回正在山中靜坐,一隻白鴿飛來,落在了她的腿上。

她低頭一看,是家裡的信鴿,打開信一看,真長啊!信上寫道:

「夫人

老爺怕是要棄了你!那晚……(此處省略一萬字)

夫人!速歸吧!

淨兒」

這信很長,而且寫的非常「詳細」,不僅連細節都有,而且連淨兒沒看見的「細節」也有。怎麼進的屋,進了屋之後,玉琢怎樣為張友仁洗腳、寬衣、斟茶、跳舞……張友仁怎樣笑逐顏開,以歌和舞……就好像她真看見了一樣。

楊回看完信件,心中疑惑:

這淨兒描述的張友仁,怎麼跟我認識了幾十年的張友仁一點不一樣?這是同一個張友仁嗎?

她看了看這幾乎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笑著說道:

「怎麼越在深山,越不安寧起來?」

是啊,自從她入了深山,反而不安寧了。感覺不光七年穀子八年糠的瑣事煩惱常常湧上心頭,現在家裡也不安寧起來。

那是為甚麼呢?因為她精進了。

她想著,若是不給淨兒回信,怕她還執著不放,以為我沒看到,以為我出什麼事了,再派人來找我,擾我清修。若是給她回信,也沒有筆墨啊?

撕個衣角可以作絹,尖石可以作筆,墨呢?還以血作墨?

她想了想,不值得。

於是,她將信件翻面捲起,此信發來時,字朝裡,她翻面捲起,現在字朝外,綁在了鴿子腿上。

淨兒一看這封信,就會明白,她看過了,就行了。

就這樣,楊回再次入定打坐。此後,她經常進入深度定中……

這樣,大概過了三個月左右。再有三個月,她就可以出去回家了。

突然有一天,下了好大的雨。

這雨噼裡啪啦的下著,又大又急。

楊回修煉的這個山洞處在低洼處,但因為洞口又大又圓,洞裡又高又寬敞,所以楊回才選擇了這裡。

之前也下過雨,有時也會積一點水,不過不大。

可這天下的雨,非常大,不一會兒,洞中的積水,就淹到了楊回的胸部。

而且雨沒有停,還在下著,還伴有很大的雷鳴。

不一會兒,又淹到了楊回的脖子。

此時打坐的楊回,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她抻著脖子,因為水馬上就淹到她的鼻腔了。

這個時候,她突然感覺到自己有一念「怕心」閃過,又有一念「貪心」閃過。

貪心是什麼呢?她坐了那麼久了,她不想起來,她覺得光陰可貴,當用於修煉。

怕心是什麼呢?她如果不起來,水淹沒了她的鼻腔,她就不能吐氣納氣了,她可能會淹死。

她到現在也沒出神通。不起來,可能真會淹死。

有人可能會說,起來唄,活下來找別的山洞再煉唄!讓自己活下來也是為了修煉呀!

呵呵,古人和今人的道德觀念可是不一樣。

今人很不理解那些為了信仰堅決不妥協的修煉人,讓他簽一個字都不簽,讓他說一句不煉他都不說,死都不說。

今人不理解,嘴上說不煉,過後再煉唄!簽完字,擺脫了危險,然後再煉唄!這有什麼呢?

古人的觀念可不是這樣。

當生死與修煉發生了對立的時候,他們不會想,我先脫險,然後再修。或者是說,我今天逃脫危險,是為了日後繼續修煉。他們不會這麼想的。

楊回看著這水馬上就淹沒了她的鼻腔,她確實站起來了。

她拿起身旁的那塊尖石,站起來,刻下了她在石壁上留下的最後一個執著:

死。

刻完之後,她將尖石一扔,繼續盤腿坐了下來,緩緩閉上了眼睛。此時的水,已沒過她的頭頂。

可楊回沒有動,就這樣在水中閉目坐著,也不知道她現在是活著呢,還是死去了。

其實只有遂深山下了雨,張家灣其它地方根本沒下雨。這雨越下越大,雷聲也越來越響,突然,遂深山爆發了山洪。

泥漿,石頭,瞬間湧入了山洞……

直到第二天中午,雨才停下來,天空出現了一道亮麗的彩虹。

洞裡的水也「嘩啦嘩啦」的流了出去,可是,卻見不到楊回了。

圓圓的洞口,變成了半圓形。那一半的山洞,被混著沙石的泥漿填滿了。

而楊回的身體,早已被埋在了土裡……

一日,方大人接到宣喚,便去見張友仁。

只聽張友仁問道:

「前些日子,聽說司育要辦切磋宴,要把從開灣以來的司育、文師、武師都請來,是嗎?」

「是,也是為了大家互相講講經驗。」

「嗯,挺好。前些年的文師武師,歲數都不小了吧。」

「嗯,是啊。」

「剛開灣時,是誰任司育來著?」

方雲喬想了想,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道:

「誒呀,這個我可記不住了。」

「好好想想,正好我也想見見他們。」

方雲喬偷抿著嘴,又藏起笑意,故意說道:

「誰來著?誰來著…誒呀,剛開灣的時候,我們都還沒來呢,灣主,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張友仁摸了摸鬍子,說道:

「我哪記得?都這麼多年了。」

此時,淨兒恰巧從門口路過,只聽張友仁喊道:

「淨媽媽!」

淨兒進了屋,問道:

「老爺何事?」

張友仁問道:

「慌慌張張的,可是有什麼事嗎?」

淨兒說道:

「沒事啊,我急著做飯,怕鍋裡飯糊了!」

張友仁只好說道:

「哦,那你去吧。」

淨兒疑惑的轉身就要走,正好看見方大人低著頭,從他身邊一過,發現方大人好像在偷著笑。

淨兒很疑惑,方大人那是什麼表情?今天老爺為甚麼突然把她叫進屋裡……

「灣主,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方雲喬說道。

「行了,你去吧。」張友仁說道。

方雲喬抿著嘴走了。

淨兒一邊燒火一邊思考著,突然,她想到了!

三年了!三年到了!該把夫人接回來了!

於是,她趕緊去找張友仁。

「老默!老爺呢?剛才不還在呢嗎?」淨兒問阿默。

「不知道啊,我回來沒看見他啊!」阿默說道。

「剛才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阿陶說道。

而此時的張友仁,已獨自來到遂深山中。

他知道這個山洞是楊回修煉的山洞,便在洞口說道:

「三年之期已到,出來吧。」

等了半天,沒聽到回復,洞中也沒有什麼聲音。

於是,張友仁走了進去。

他走進去一看,這山洞的兩壁刻滿了字。

「嗔、憂、悲、畏、恐……」

「慮、喜、名、利、疑……」

張友仁念著石壁上的字,念著念著又看到:

「扁餅(烙的大餅)?禽肘(雞腿)?……」

張友仁看到石壁上竟還刻有食物的名稱,心裡奇怪,他又接著看:

「夫若猛獸?敬之遠之?」

張友仁笑著說道:

「呵呵,這個楊回,寫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

張友仁知這洞中空空如也,沒有人,所以就在洞口轉悠,等著楊回回來。

等了半天,也不見楊回,又一看這山中,好像很久都沒有人跡了,心中覺得蹊蹺,於是又回到洞中,查看楊回在石壁上刺的字,想找到最新的刻痕。

他向洞深處走去,突然看見了一個大大的「死」字。這個「死」字,看起來是最後一個刻上去的。

他心中一驚,說道:

「死了?!」

他趕緊移步洞外,向天觀去。發現天象並無異動,夫人安好。

於是,他又走回洞中,在這個「死」字旁,用天目尋起楊回來。

其實,楊回此刻就在他的腳底下。而他,卻站在楊回的頭上,尋找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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